樞紐碎裂，結界崩塌,喬孟整個人被震得渾渾噩噩,只是本能地被阿亞拉住手臂，隨著他朝外面飛奔。A和E也很快反應過來,迅速緊隨其後,幸好大家早就將逃生地圖記得清清楚楚,又有阿亞帶路,才勉強沒有跑丟——畢竟,現在可完全沒有任何多餘時間能用來看地圖。

一路上,各種顏色的小惡魔們像是嚇破了膽子一樣四處亂飛,即使撞到身上也絲毫沒有攻擊的意圖,只是調轉了個方向，繼續逃命。

結界的樞紐算是惡魔城中最高級別的機密，別說是那些下級惡魔了，就是大多數中級惡魔也對此不甚了解。惡魔們不知道惡魔城為何會突然震動，不知道結界為何會突然消失，一切的未知讓這些原本在人類面前高高在上的中下級惡魔們嚇得魂飛魄散，完全沒有什麽主心骨，即使看到了潰逃的人類，也無暇施舍半分多餘的關註。

至於那些知道造成原因的惡魔們，不是屬於阿亞的屬下、被他安排了任務，就是在慌亂中被阿亞的屬下襲擊，喪失了反抗的能力。

這是一場有計劃、有預謀的“逼宮”，將自己的主人當成撒旦來崇拜的惡魔們早就在等待著這一天，等待著阿亞率領他們控制整個惡魔城，挖出惡魔領主的魔格，吞噬、化為己用，然後成為新的惡魔領主。

只可惜，這些飽含希望的惡魔們被自己的主人徹底地欺騙利用了，阿亞會殺掉惡魔領主，不是為了成為新的領主，而是為了變回人類——只不過，沒有惡魔會想到這一點，因為這在他們眼中實在是太可笑了，可笑到簡直不可理喻。

阿亞的力氣很大，速度也很快，幾乎像是將喬孟當成風箏在放一樣，而跟在後面的A和E則費了吃奶的力氣，才勉強不至於被甩得看不見蹤影。

不知跑了多久，出口終於逐漸出現在眾人眼前。

結界破碎之後，熹微的天光照射入一直存在於黑暗處的惡魔城，最終的出口像是在鼓勵著逃亡者、告訴他們希望和方向那般發著光芒。

A和E感覺自己早已經告罄的力量再次回歸，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而阿亞卻反而突然停住，拉得憑借慣性往前沖的喬孟一個踉蹌。

本來就累得幾乎跪了的宅男哪裏經得住這麽一拽一扯？直接軟綿綿地撲進了阿亞的懷裏，然後被對方死死抱住。喬孟楞了一下，下意識地擡手拍了拍阿亞的後背，似乎想要傳達某種安慰。

“記住，你永遠是我的。”阿亞捏住喬孟的下巴，逼迫他擡起頭，聲音低沈而堅定，“我會去找你，無論你在哪，無論你是否記得，你都永遠不可能逃開。”

喬孟：“……”

——親，你這到底是告白啊還是威脅啊？我完全傻傻分不清楚你造嗎？！

一般，無論是小說、電影還是動漫、游戲，一旦男女（？）主角面臨生死威脅，即將同生共死或者一生一死時，一般都會安排這麽一段“感情戲”。

每次看到這類劇情的時候，喬孟都感覺特別崩潰。敵人就在你身後好嘛！危險就要臨近了好嘛！求你們不要唧唧歪歪互訴衷腸了，要不逃命、要不拼命，在敵人的圍觀下談戀愛這絕壁是要被燒死的節奏！這敵人or危險到底是多沒存在感多良心啊，才給了你們這麽長的對臺詞的時間！簡直就跟《灌籃高手》一樣，一個三分射籃能投上將近半集！【咦？有什麽奇怪的東西混進來了？

千算萬算，吐糟了不知道多少對主角之後，喬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也有今天。

——所以，換個角度看，其實這樣的劇情也挺帶感的？【雙重標準泥垢！

“還記得我之前問你，你是否認識我嗎？”阿亞抵住喬孟的額頭，唇角微勾，格外肯定地說道：“你認識。”

喬孟：“……”

——完全跟不上節奏，所以，我還是沈默吧……

“上輩子、上上輩子，你全都屬於我，所以，下輩子、下下輩子，你生生世世也都屬於我。”阿亞盯著喬孟稍顯茫然的眼睛，像是要將這句話深深刻進喬孟的靈魂深處那樣。

“你、你們在幹什麽……為什麽不、跑了？！”終於追上喬孟和阿亞的A與E上氣不接下氣。雖然恨不得直接跑去出口，兩人卻還是停了下來，急切地催促著他們快一點走。

阿亞瞥了兩人一眼，突然伸手將懷裏的喬孟推到A的身上。

A反射性地扶住喬孟，愕然地看向阿亞。

“你們走，我還有事情沒完成。”阿亞向著出口的反方向後退了一步，漫不經心得輕松語氣像是在說要去哪裏游玩一樣。

“別鬧了！現在什麽都不如離開重要！”E大聲呵斥，卻看到阿亞又退了幾步，隨後，一雙漆黑的蝠翼從他的背部伸展而出。

A和E簡直被這突如其來的神展開嚇尿了！

恢覆了惡魔原貌的喬孟並未理睬二人，只是深深看了喬孟一眼，隨後轉過了身——在他的身後，一位與喬孟曾有過兩面之緣的惡魔正手握拐杖、笑嘻嘻地站在那裏，似乎完全沒有對阿亞先前的所作所為而感覺到惱怒。

“我就知道會有這樣一天，卻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早，看起來，你比我想象中更缺乏耐心。”惡魔的語氣格外優雅，像是古典的紳士那般溫和，看著阿亞的目光仿佛是在責備著因為頑皮而闖禍的孩童。

“其實，我也沒想到會這麽快，只是突然想這麽做了，所以順應本心罷了。”阿亞平伸出右手，漆黑的霧氣自他的手心凝結成漆黑的長劍，帶著肅殺與銳氣。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A瞪大了眼睛，喃喃著，“阿亞怎麽突然變成了惡魔？而另一個惡魔又是怎麽回事？他們——這是要打起來了嗎？”

對比起一頭霧水的A，頭腦精明的E顯然很迅速地將一切串連成了真相：“阿亞本就是惡魔，他偽裝成人類，利用了我們。”犀利的目光射向喬孟，E努力讓自己顯得冷靜，“你知道這一切的真相嗎？！”

“……我知道。”喬孟頂著A和E刺人的視線，亞歷山大地點了點頭，“我沒有告訴你們，是因為你們會排斥，不過，我和阿亞只是雙向利用罷了。他希望我們破壞結界，將惡魔的首領引出來，而我也同樣希望能在他的幫助下破壞結界，離開惡魔城。雖然出發點不同，但目的相同，便有合作的必要。”

“也就是說……現在，這個出口是真的？通過那裏，我們的確能真正離開，回到人間？！”E的眼睛一亮。

喬孟肯定地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再計較更多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既然走到了這一步，他們就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走，相信這是唯一的出口。

A和E對視了一眼，彼此都了解了對方的想法，然後看向喬孟：“那麽你呢？你要跟我們一起離開，還是……留在這裏，等待阿亞？”

喬孟默默看了一眼已經打成一團的阿亞和惡魔，知道結局選擇的分支大概已經到了。

因為擔心而留下？還是冷酷無情地只顧自己逃命？喬孟想到了上一個精神病院游戲的檔案，檔案裏所描述的“自己”的結局是死亡，所以……“喬孟”應該是留下了？

如果喬孟只是站在一個游戲玩家的角度來看的話，明明幫不上什麽忙卻因為感情用事而導致死亡什麽的實在是太蠢了，但是一旦身在局中，再蠢的選擇似乎也有了自己的邏輯和意義。

——反正，在這裏死亡也不是真正的死亡，應該不會太疼吧？

不知為何，喬孟突然特別不想輸給曾經的“自己”。

真實和虛假畢竟是不同的。那個真正面對生死威脅的“喬孟”也許在阿亞的保護、提點下真正將心交了出去，最終寧願感情用事，做出了愚蠢的選擇；而如今的喬孟既然在明知一切都是虛假的情況下將其當成一場游戲，那麽效果自然也大打折扣。

不過，經歷是假的，死亡亦是假的，曾經的“喬孟”願意為了阿亞而面對真實的死亡，那麽現在的他卻在虛假的死亡面前退縮，豈不是太掉價了？！

蠢一次又怎麽樣？他蠢得起啊！

喬孟不斷做著心理建設，為了給自己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從容赴死”，而不是什麽“對阿亞有好感所以吃醋，不想輸給曾經的自己”之類讓他惱羞成怒到不願承認的原因。

就在喬孟絞盡腦汁地說服自己的時候，顯然比惡魔領主略遜一籌的阿亞被對方狠狠擊中，撞在了離喬孟不遠處的墻壁上。

遭受重創的阿亞一時間無法行動，而惡魔領主自然也不會心慈手軟，他用手中的拐杖對準了阿亞。

看到這一幕的喬孟腦中一片空白，身子不由自主地行動起來，連滾帶撲地擋在了兩人之間。

迎著阿亞愕然到難以置信的視線，喬孟一臉的苦笑，特別不想承認自己竟然也有如此大無畏地慷慨赴死的一天。

——如果自己坐在電腦屏幕前看著這一幕的話，一定會被自己蠢哭了吧？！黑歷史什麽的，跪求阿亞在制作視頻的時候一定要剪掉啊Q A Q吶喊完最後至關重要的一句後，喬孟眼前猛地一黑，發現自己已經被阿亞踢出了精神空間，正舒適地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

雖然沒有經歷一遍在精神空間死亡的疼痛是一件好事，但是為什麽總感覺這樣更襯得那做了好久心理鬥爭的自己更蠢了呢？

喬孟翻了個身，將自己埋進被子裏，覺得自己已經無顏見人（阿亞）了……

——他才沒有因為和曾經的“自己”爭風吃醋而選擇愚蠢的死亡結局！他才沒有看到阿亞差點死掉就下意識地愚蠢地撲過去擋刀！這絕對都是阿亞的錯！一定是他催眠了自己，一定是他場景模擬得太真實了，於是拉低了自己的智商！

喬孟如此告訴著自己，然後糾結著閉上了眼睛。

——在去找阿亞算賬之前，還是先讓他……逃避一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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